「我看著你爸爸的背影就知道，他是哪一種人。」
「哪一種人？」
「注定失敗的人。」
這是《老狐狸 Old Fox》電影中，商場大亨謝老闆與國小五年級小朋友廖界的一段對話。
廖界單親，爸爸帶著他賃屋而居；拮据的家庭省錢到極致，洗澡到一半還要裸身衝出來關瓦斯，只為了用盡最後一點熱水、而不虛耗瓦斯費。
廖界的爸爸，廖泰來，是個好人。
在港式餐廳當外場的廖泰來，個性溫溫的，相貌白淨斯文，是女生都會特別軟下姿態來對待的那一型。
廖泰來不擅賺錢，於是努力地省。
孩子出席活動要穿的白西裝外套，他踩著縫紉車，自己打板、自己裁製。客廳總堆滿家庭代工的物料，多麼勤奮。
他告訴兒子，再三年。
我們再存三年錢，就可以買房子。
勤勞的老實人，以為自己的付出持續累積終能涓滴成河。
但他們不明白的是，經濟遊戲從不是一分耕耘、一分收穫。
房價瞬間翻倍地漲了，牛肉湯麵一碗從33元漲到35元。股市起飛，有人突然暴富了，但那些老實工作、收入沒有改變的人，即使努力不曾懈怠，卻變成再也買不起房子。
努力從不是過上好日子的必要條件。
那什麼才是？
老狐狸問廖界小朋友：「要不要我教你斷絕同情的方法？」
對老狐狸來說，被同理心籠罩，就是注定失敗的人。
在商界競爭裡，在乎他人的感受，確實是硬傷；尤其，你的對手恐怕不會在乎你死活。
當你為了公司生存不得不裁員，想到你認真的員工，還扛著房貸與母親的醫藥費；想著那些從草創伊始跟著你打拚的老幹部，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，但景氣太壞了，你撐不下去了。
是要去地下錢莊借錢，只為了護住所有員工，讓大家每個月還是領份薪水支撐家用，還是心一橫、眼一閉，資遣了大家，請諸位趕緊去謀新出路，讓自己也有活下去的生機？
每個人，有自己不同的答案。
那些在新聞頭條上呼風喚雨的大佬，背後有多少狠心無義的事蹟，在江湖間口語相傳？他如今一戶接著一戶購入的豪宅，是多少次狡詐脫產後留下來的財富，要無視多少家庭的淚水，才能站上去的巔峰？
人不為己，天誅地滅。
這句話，誰都會講。
顧念他人，與心冷如鐵，只是一念之間。老狐狸一生的富貴，源自於他無視他人死活的冷酷；於是他將這樣的態度奉做金科玉律，畢竟他是這樣富上來的。
人只會從自己的生命經驗裡，學習教訓。
而那是他的學習，未必是你的，或我的。
我喜歡有錢，喜歡隨便花。
但我願意為了這件事，付出怎樣的代價？
我知道過度具有同理心，我哪裡都去不了。
但誰的死活都無視地踐踏過去，
易地而處，我喜歡被這樣對待嗎？
今天站在高處的人，
明天不一定不會滾下來。
你有種看著他人的眼淚說出「干我屁事」，
當哪天你跪地求生被輕蔑拒絕時，
能不能也瀟灑到摸摸鼻子告訴自己：
誰叫我是個沒有價值的人？
這世上任何的做法，都沒有絕對的對與錯。
不過是你的選擇。
那你要選擇當個什麼樣的人？
《老狐狸》這部國片拿了很多獎。繞著人性打轉的題材，讓在商界打滾的我看了有感之餘，那些屬於1980年代的場景畫面，勾起我許多許多的回憶。
像是國小老師在下課時間，打開收音機凝神傾聽股市行情的「台灣錢淹腳目」時代。或是省錢省到苛刻的生活日常：每天吃餐廳打包的剩菜、在浴缸裡攢起水龍頭滴下來的水珠。
甚或是小朋友廖界在面對自己不會賺錢的爸爸時，那些眼淚與怒吼。
我都經驗過。
我相信很多的你們，也是。
《老狐狸》於我而言，好似一段兩小時的縮時回憶，拉我回淚眼汪汪嫉妒著可以穿好看洋裝、住透天洋房的同學們，然後掰著手指期待，家裡經濟變好起來的那一天。
感觸萬千，在看過這部電影之後。
如果你與我是同一年代走過來的人，如果你對於人生的選擇一度感到迷惘，看《老狐狸》這部電影的過程，就像是在梳理自己一路走來的心緒。
活到現在的我，是不是自己情願的樣子？
感謝 桂冠輕鬆生活 朋友邀約，也謝謝導演與劇中每一位演員，讓我重新反芻童年時的憤怒與無力，也再次確認，我喜歡這樣長大以後的，我的人生：）
